□钟 芳
印象中，李敬泽素以灵动犀利、精微别致的文学评论为世人关注。此次，他的新书《青鸟故事集》（译林出版社2017年1月出版）却突破文本界限，通过梳理历史文献，将细密的知识、考据与想象融合在一起，编织出逝去年代错综复杂的图景，及其背后那份对于中国传统文化矢志不渝的坚守与追索，读后令人印象深刻，并对他有了一次全新的认识。
李敬泽曾任《人民文学》杂志主编，现任中国作协副主席，著有《颜色的名字》《纸现场》《致理想读者》《河边的日子》等多部文集，他的评论影响了一批中国当代年轻作家。这本《青鸟故事集》的撰写对李敬泽而言仿若一场冒险，既充满挑战，又有发现新事物的乐趣，呈现出有别于散文随笔风格的一种重在彰显历史想象的“混搭美学”。字里行间，我们见到更多的是他作为一个兴趣广博的读者、作为批评家、作为考古者的复杂面相。
“我像侦探一样，从那些不相干的书里面，把那几个人揪出来，在他们几个人之间发现一些联系，这些大历史之下非常微小人物的活动呈现出了‘历史的背面’。”《青鸟故事集》既是散文、评论，是考据、思辨，也是一部幻想性的小说。全书在我们与他们、本土与异域、中国与西方之间展开，以外国人在中国的故事为基本素材，深刻探讨历史进程中的沟通与误解，时间跨度由唐朝至现代。在这些故事中，一个个曾经在东方和西方之间衔递交流的人，如一只只青鸟，倏然划过天空，它们飞翔的路径和姿势被想象、被铭刻。
李敬泽将《青鸟故事集》定位为“一本面向全球化时代的中国人的书”。他认为，历经千年，人们对异域的想象，乃至人的生存境遇并未发生根本性的变化，我们的传统保持着对异质经验的对话和好奇心，这个过程充满了想象、幻想、谬误。
何为“青鸟”？在书中，李敬泽解释了它的寓意。“青鸟”即报信之人，即使跨越蓬山之远、云外之遥，它也能传递人类的心意和情感。李敬泽在该书跋文中写道：“这本书写的皆是此地与云外异域之间的故事，书里的人原也是西王母座前之鸟，所以，名为《青鸟故事集》。”
1994年夏，在长江三峡的游轮上，李敬泽第一次读到法国历史学家布罗代尔的《15至18世纪的物质文明、经济和资本主义》。布罗代尔从吃穿用度、从日常生活中微小的细节勘察历史的做法启发了他，从此他也开始在浩瀚典籍、残章断简里钩沉古人的“生活、梦想和幻觉”，并于2000年辑成《看来看去或秘密交流》一书，由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十余年后，李敬泽将此书重新修订，增补了《抹香》《印在水上、灰上、石头上》《巨大的鸟和鱼》三篇，交由译林出版社出版，于是就有了这本《青鸟故事集》。
一路读来，可以看出，在整个历史叙事里，李敬泽对日常事物的细节和平民生活方式有极大的兴趣。他关注细节，关注物质，关注那些几近不存在的边缘人物，比如唐宋的香、明代的钟表，比如鸦片战争中的中国翻译。他在这些细节和边缘人物中以考据和想象去建构种种神奇的但是又有历史依据的故事。
读完《青鸟故事集》，我不禁想起国学大师钱穆先生的一句话：对历史应怀有一种温情与敬意。我想李敬泽在著述该书时，也是怀着这样的感情。他用散文演绎历史的角度和方法，不仅给读者带来一种时间维度上的美，一种全新的看世界的方式，还让我们在唤醒历史记忆的同时，能够保持豁达从容、宠辱不惊的淡定心态，既志存高远，又脚踏实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