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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土成金”又一春 跟访那些“长”在田野里的农技专家

2017-03-30 10:55:41 来源:河北新闻网

□记者 白 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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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醒来,万物复苏。

广袤的农田上,攒了一冬力量的各类植物开始生长。

有这么一批人,他们通过长年累月蹲在田间地头研究,理论结合实践,尝试着驯服土地,引导一颗种子如何长得好、少生虫、多结果。他们,就是“长”在田野里的农技专家。

在这个春天,记者跟随省内林果、小麦、蔬菜不同领域的多位农技专家,到田间地头,去看看他们的工作情景。跟随着他们的脚步,记者惊喜地看到,农技专家们是如何深受欢迎,农民们对科技的需求是何等迫切,而科技和农业的结合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亲密”。

培训班上说一百遍,不如到现场给老百姓演示一次效果好

3月15日,大风。

李世忠把他暖壶大小的水杯装进一个布袋子就下楼了。

李世忠是邢台市林业局的农业技术推广研究员,对核桃、苹果、樱桃等多种果树的管理颇有研究。这些果树大多长在山里,李世忠每次下点,三马子、四轮农用车、翻斗车……啥样的交通工具都坐过。这天“待遇不错”,请他到地头指导的这家承包荒山种核桃的公司,开来了一辆破旧的面包车。

车里工具、机油一大堆,扒拉扒拉坐进去,53岁的李世忠挺满意,“已经很好了,上次去山里一个村,老百姓用三马子拉着我,爬一个陡坡,差点把我从车斗里甩出去。”

“你在培训班上说一百遍,不如到现场给老百姓演示一次效果好。”长年累月在山里跑,李世忠的脸,和村民的一样,黑得透亮。“有人跟我开玩笑,说你这么黑,你家孩子这么白,捡来的吧。我就撸起袖子给人家看——我本来也很白的!”

这是一个永远离不开现场的职业,风吹日晒只是最基本的考验。他们取得的每一项成果,都是日复一日的重复和寂寞堆积起来的。

3月16日,黄骅市大寺村东。

大风卷来,麦田里巴掌高的麦苗都吹倒一片,更别说人的感受了。

64岁的沧州农林科学院研究员赵松山就蹲在麦田地里。

风揪着他的头发乱摆,他拔出一棵麦苗轻捻分蘖。

赵松山在认真观察小麦的分蘖情况。

“一二三……”赵松山嘴角一咧,“你看,四株呢,今年长得不赖!”

分蘖多,抽穗多,收成就高。

在刚刚过去的这个冬天,由于气温比常年整体高了2到3摄氏度,整个沧州沿海地区的麦子没有像往年那样先上冻后化冻再生长的过程,小麦带青越冬,苗情是“近15年来长势最好的一年”。

但作为小麦育种专家,赵松山不会因此而放松。

“不下地发现不了生产的问题。比如现在风大,一场大风把麦子都吹倒了,肯定影响收成,抗倒伏就成了研究对象。再比如沧州地下水咸,可还得浇地,就得朝着节水抗旱的方向去琢磨。一年80%的功夫都在地里,选穗、育种……好多活儿。”早过了退休年纪的他,至今奔波于沧州不同县域的多片示范田之间。

一个小麦品种的培育,简单说就是把多个小麦上不同的优良性状通过杂交,聚合到一株麦子上,使之成为拥有多个优良性状的小麦品种。

说来简单,但过程着实不易。

“天儿多热,也得弯着腰在地里一棵一棵地选,一穗一穗地看,做上标记。一般一次要选出一万多个单株,经室内选种淘汰后,最后保留4000到5000个优株。而且,每季麦收前天气最热的那几天是关键,因小麦抗旱、抗干热风、落黄性只有干热环境才能表现,过了那几天就选不出来了。”赵松山说。

对赵松山来说,这样的工作不是以一天两天而是以7年为一个单位周期来进行的。因为培育出一代性状优异的小麦品种,一般要8到10年。沧州缺水、土壤盐碱度高,外来的优质小麦种子水土不服,针对本地缺陷,赵松山一辈子钻研麦种,也只培育出6个抗旱耐盐碱、8个节水高产品种。

如今,这些麦种遍布沧州大小村落,使乡亲们的小麦亩产平均提高了一两百斤。

从实践中得来,在实践中检验,这几乎是所有农业技术共同的特征。这也决定了,不论是最基层的农技人员,还是最高端的农业专家,下了地,工作节奏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耿保进是河北农林科学院经济作物研究所副所长。

3月17日,他应邀到内丘县韩郝庄村指导蔬菜种植。

耿保进在内丘韩郝庄的大棚里指导农民如何落蔓。

说不明白的,耿保进伸手就干。他一边咔嚓咔嚓地掰掉没用的叶子,一边教村党支部书记关增军:“这个没用了,只会和上面的果子争养分,这个,还有这个,都得掰掉。”

大棚里刚浇了水,耿保进的鞋一会儿就多了个泥巴做的大鞋底,他在地上蹭蹭。“搞农业的谁在乎这个?不到地里去,坐在办公室你研究什么?”

被农民普遍“追捧”,是最近这两年才有的“新待遇”

一位核桃种植户听不明白,李世忠写到纸上手把手地教。

李世忠前往核桃园的路上,电话不断。有人咨询开春了怎么施肥,还有人问

果树要被红蜘蛛占领了怎么对付……看着李世忠说得嘴角直起沫,记者终于明白为什么他要带一个暖壶般大的水杯。

农技专家们说,被农民普遍“追捧”,是最近这两年才有的“新待遇”。

老话说:桃三杏四梨五年,苹果结果七八年。

前些年,李世忠下村去指导,推广缩短苹果挂果年限的新技术,“没人信!都摆着手说,多少年这么种,你说缩短就缩短?”

可现在,通过农业技术的推广,当地已经普遍实现苹果种植“1年定植,2年成形,3年结果,4年丰产”。

“过去一亩地种植20到40棵果树,就已经认为很密挤,现在科学管理后,可以种植80到220棵。”李世忠介绍,传统种植果树,树冠大、植株稀、结果晚,仅培养树形就得好几年,“现在通过密植栽培,缩短树形培养过程,树体矮化窄冠,长出枝条直接拉枝、刻芽,形成大量结果枝,树体养分更多地输送给结果枝,促成早结果早丰产。”

耿保进正在指导的内丘县韩郝庄村从2016年才开始种植大棚蔬菜。起初,他们从山东请来一位有经验的菜农,划出300多亩地,投资了几百万,建了几十个大棚,可是收益并不理想。

耿保进被请来之后,首先说服村里改造了5个温控大棚。“普通大棚,一年可以种3季。而温控大棚,四季都能生产。”

耿保进就温控大棚给村民算的账很诱人:这个季节马上可以种植的韭菜,三茬能收15000多斤,春韭菜价格在每斤2元以上,这就是3万多元。而普通大棚,由于温度低,西红柿苗还不到膝盖高。

“以前种地凭经验,听‘把式’的。现在老一套不行了,咱也得紧跟着科学技术,你听专家的,土地才听你的。”关增军说,请耿保进来指点科学种菜,从种子到管理,甚至栓藤蔓的绳子怎么打结,耿保进都手把手地教。

科技的力量从未改变,但为什么最近这两年,农民对专家的热情迎来了“井喷”?

赵松山给出的答案是“规模”。很多在过去体现不出效果的农业科技,通过集约化种植,有了追随者。

过去村民种地,谁家会算计种子的重量?生怕撒的种子少了,长出来的粮食少。“献县有一家农业合作社,我们去指导的时候发现,每年秋播时一亩地它至少要下种40斤种子,多的时候能用上50斤。但按小麦节水高产栽培种植技术要求,当地从10月1日开始播种,以30斤为限,每晚一天增加一斤即可,最多不超过40斤一亩地。”

一斤种子2元多,一家一户种植的情况下,多播10斤也就是20多元,看起来差不了多少。“可现在合作社都是大规模种植,一亩地节省10斤麦种,一万亩就是20多万元,管理者当然要在乎了。”

科技的效益越来越明显,如今,无论是种植大户、合作社,还是分散种植、单打独斗的农户,都开始主动向农技知识靠拢。“现在再说有农技专家到地头讲课,根本不用干部拉人头,村里大喇叭一吆喝,少说也有几十户提前到地头等着。”黄骅市农业局副研究员白艳梅说,“一到饭点儿,村里的老百姓争着拉你去家里,虽说也就是大葱黑酱白馒头,可那份心意不一样。”

农民的新需求,就是我们努力的新方向

邢台县皇台底村的荒山,风卷起来的沙土很快把李世忠的黑色运动鞋涂抹成了土色。他手把手地教承包荒山公司的种植负责人如何拉枝。

“插进地里的木橛不能短于50厘米,太短了浇地的时候就容易拔出来。看这,拉枝如何绑绳,绳子先打一个结,再绑成活套不会秃噜成死结,被拉枝不会被绑绳绞缢。拉枝时一定要保证枝条角度大于90度,枝条基角夹角小时,可侧向拉枝开角,使枝条受力点向外转移,还不能拉劈、拉断了……”种植园技术负责人不断点头,他将按照李世忠教授的内容,向其他雇工传授拉枝等技术要领,并负责把关。

李世忠记得,自己1987年刚毕业参加工作到村镇讲课时,往往是在村里随便找块空地、支个小黑板就开讲。“但你在这边讲完了,那边的农民又把你拽过去,提的问题都是一样的,还得再说一遍。专家一天能把一个村转完就不错了,工作效率很低。”

而现在,在很多地方,农技专家们只需教会种植大户的技术负责人。

3月16日,在大寺村麦地里,听新农机推广的几乎没有一家一户单干的农户,来的不是农机手,就是合作社负责人。“现在组织培训,都是农机手或负责人参加,起到一传十、十传百的效果。”沧州农林科学院副院长闫旭东说。

新的培训和传播方式,极大地解放了农技专家,也提高了传播的广度和深度。但那些风吹日晒“长”在地头上的农技专家们,却并未因此就松了一口气。

因为农民对他们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以前村民们见了农技专家,最多问问怎么修剪枝条怎么施肥打药,可现在他们会问,种哪些品种产量高、市场行情好,什么样的品种抗病虫害,既要产量又要质量。”李世忠说,过去的农技专家,有点像“铁路警察——各管一段”,只要把自己的本行搞清楚,扑下身子扎扎实实搞科研、搞推广,就能让群众满意。而现在,农技专家要成为视野开阔、思路跨界的复合型人才,才能更好满足农民的需求。

“农机+农技”的模式,正在成为很多农技专家关注的新焦点。

闫旭东在大寺村现场讲解追施水溶肥技术。

闫旭东正在推广追施水溶肥技术。在大寺村,他那台自制的、还很粗糙简陋的机器一出现,就引来了几十位参观者。因为用这台设备,在浇地的同时,还能溶解肥料,并通过机器后面的“八条脚”均匀地施到麦子根部,“一亩地浇下来只用一两吨水”。

沧州市李子札村友和农业种植合作社负责人刘玉华,背着手围着这台机器来回溜达好几圈儿,又蹲下抠一把泥土在手里碾碎,看看深度和湿度。“这个东西好!”

“从前我们这些搞农技的,就是围着产量转。现在的农民,除了产量和经济效益,开始更多地关注投入产出比和自身的劳动条件,也开始关注环境、关注食品安全。”耿保进说,“农民的新需求,就是我们努力的新方向。”

责任编辑:武曼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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