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为修复小组成员正在对壁画破损部分进行填泥处理。 记者龚正龙摄
清明节过后，在春色渐浓的石家庄市毗卢寺，开启了一项令全国古代壁画修复领域瞩目的工程。来自敦煌研究院的专家汇聚于此，将让毗卢寺壁画在存世近500年后光彩重现。
4月15日，记者现场探访了古老壁画的修复过程。
修复方案厚达400多页
经过两年的磋商、调研和方案论证，3月28日，敦煌研究院文物保护技术服务中心的壁画修复工作小组正式入驻石家庄市毗卢寺博物院。经过一系列准备后，于4月5日开始对该寺被誉为“国内四大壁画”之一的正殿120多平方米壁画进行修复。
毗卢寺博物院副院长表金振说，此时大地回春，冷暖适宜，湿度不大，同时光照充分，无暴晒之忧，“对于壁画修复来说，正适合开展前期的‘打底子’工作”。所谓“打底子”，主要有三层含义：加固、清场和填补。在毗卢寺正殿一角，正在对壁画进行机械性修复的敦煌研究院文物保护技术服务中心壁画修复专家王兴龙向记者介绍道，“具体来说，就是对壁画墙体关键部位予以加固，清理壁画表面长期堆积的各种遗留脏物，填补壁画上大大小小的坑洞。”
王兴龙已从事壁画修复20余年，曾于2012年参与曲阳北岳庙德宁之殿的壁画修复工作。“北岳庙壁画为铁笔描法，主要问题是裂隙、空鼓、褪色，尤其鸟虫粪便污染比较严重。而毗卢寺壁画是沥粉贴金，主要问题是起甲、酥碱、脱落、空鼓和霉变。”王兴龙告诉记者，经过两年的调查分析和先期试验，敦煌研究院最终针对毗卢寺正殿120多平方米的壁画，形成了一份厚达400多页的修复方案。
在正殿西北角的电脑上，记者见到这份凝聚无数心血的修复方案。修复方案涉及建筑结构、壁画原料、美学特征、病变成因等多个方面，还对毗卢寺历史上曾有过的几次小维修进行了调查取样。“如正殿进门两侧墙壁，在现有壁画下，还有一层壁画，如今有的已脱落，有的还藏在现有壁画中，该怎么办？对此，我们经过探讨，在方案中指出，进行坑洼填补，予以干燥处理，维护历史现状。”王兴龙说。
修复方案对修复技艺要求精确到毫厘之间。如除尘工艺，明确规定必须使用软质毛刷和吸耳球，清理时要观察壁画受损程度及受力方向，采用轻粘细剔的手法去除附着的杂尘。“之所以规定这么详细，就是因为毗卢寺壁画以重彩勾填技法罕见地进行了沥粉贴金，不是单纯的平面绘画，而是具有一定的立体性，这就比一般壁画修复难度要大得多，所以必须精准到手指尖，甚至修复者要控制每一次呼吸。”王兴龙说。
10天仅修复1.4平方米
壁画修复工作，在外人看来神秘有趣，但实际上极其枯燥、辛苦、耗时。
4月15日上午，从8时30分开始直到12时结束工作，王兴龙仅仅修复了正殿入口右侧壁画的四个部位。这四个修复部位合计起来仅有7平方厘米左右。其中前三个部位仅拇指盖大小，均是壁画自然脱落后风雨侵蚀形成的坑洞。
王兴龙说，具体修复时，不能用泥直接填涂，而要先用小型修复工具一点点刺入，对坑洞周边进行必要的松动剥离，且不能对残存壁画有丁点损坏，然后才能将新泥填入抹平。“最耗时的，是第四个修复部位，在壁画中人物肩头有四五个芝麻粒大小的孔洞，必须用专业仪器插入孔洞内，直达坚固的地仗层，然后把杂质剔除干净，最后滴胶填泥。”王兴龙说。
工作中的王兴龙，额头上不时渗出汗珠，只有停下手中的工作时，他才能够活动一下手脚。“可以说，我们是‘在针尖上行走’，一旦失之毫厘，那就不仅是谬以千里，而是直接对文物造成损坏。因此，你必须从入场第一天就静下心来，全身心投入到修复中。”王兴龙说。
即便如此，整个修复工作进度也十分缓慢。记者了解到，正式动工10天来，总共修复面积仅1.4平方米。而要把毗卢寺正殿120多平方米、508个画像壁画全部修复完成，大约得耗时一年多，再加上后期观察验收，整个工程得耗时几年。
三代匠人合力攻坚
在壁画修复现场，记者见到了壁画修复小组的现场负责人李晓洋。28岁的他毕业于墨尔本理工大学，其祖父就是在敦煌莫高窟从事壁画保护工作60多年的李云鹤老先生，叔叔李波现为敦煌研究院文物保护研究所副教授。李晓洋透露，85岁高龄的李云鹤和李波将于本月陆续抵达毗卢寺进行现场指导。
李晓洋说，毗卢寺壁画修复最严重的问题是由酥碱带来的，尤其是壁画“将脱未脱”部分修复难度最大，最考验修复工艺。“你瞧，这块区域的图像已全部酥松，皱皱巴巴，其实这是一种综合病变，可分别鉴定为颜料层的起甲、粉化、空鼓和地仗层的酥碱。”李晓洋说，入驻毗卢寺半月来，他每天都在观察这片区域，并与修复方案相印证，“西墙受水汽浸染较大，且西晒严重，和其他墙面相比，它更多地处于忽冷忽热的环境中，水汽中潜藏的盐分子会在温度变化中产生向外向上的运移，结果就出现了这些病变。”
对这样棘手的综合病变，目前最先进的处理技术是“脱盐处理”，也就是采用一种“KX—60纸”进行粘贴吸附，将墙壁上的盐分一次性充分吸出，让墙壁保持在一个相对干燥的环境中，令其原有颜色自动显现。“尽管这个过程很耗时耗力，但我们不能着急毛躁，得一边跟技术较劲儿，一边跟时间较劲儿，让时间来检验每一步修复的真正效果。”李晓洋介绍说，在壁画修复这一行，没有十多年浸染，谈不上熟能生巧。往往一些棘手问题，都是在修复过程中才发现的。（记者龚正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