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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河北】冀中古乐

2017-05-19 10:10:06 来源:河北新闻网

京津冀学者在雄县亚古城音乐会考察。

非物质文化遗产(以下简称非遗)保护,这一课题在十年前对全社会来说还显得有些陌生,今天已是家喻户晓的热门话题。十多年来,我国非遗保护工作所取得的成绩有目共睹。如何在全球化、现代化的社会变革背景下保护好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保护好中华民族的精神、根脉,已经成为民间文化学界与全社会热切关注的问题。

雄安新区包括河北省保定市的雄县、容城和安新三县。我与京津冀学者共同组成的音乐类非遗考察团队曾对这一地域里雄县的音乐类非遗项目进行了系统全面的考察、摄录和研究,对容城和安新的音乐会等非遗项目还处在摸底阶段。通过这些工作,我们对这一地域民间音乐的全貌,有了相对比较清晰的认识。音乐类非遗项目,是这一地域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至今主要有音乐会、南乐会、十番会、吵子会、吹打班等丰富多彩的笙管乐、吹打乐和打击乐演奏形式。

我们在调查中发现,冀中地区的音乐类非遗项目,自上世纪70年代的萧条之后有一个强劲的复苏势头,最兴旺的时期大约是在20世纪80年代末至90年代初。此后大致分为以下几种情况:有一直保持兴旺局面的,如雄县韩庄音乐会、安新县圈头音乐会等;也有走向消亡的,在20世纪90年代的冀中音乐会普查时被走访的乐社里,估计约有一半已经不能活动了;还有逆势复兴的,如霸州市南头村音乐会、安新县端村音乐会都是沉寂了约半个世纪后,于近几年又重新恢复的。

安新县端村音乐会端午节庙会上的坐坛演奏。

音乐类非遗项目正走在消亡与再生的交叉路口上。由于社会环境的变化,人们的思想观念也在改变,过去的庄重礼乐,很多在今天已经成了乐师们赖以参加吹打班挣得一份收入的手艺;套曲遗失仅剩只曲,传统音乐的完整性正在被蚕食;更让人担忧的是,如果后继无人的现象不能有一个根本的改观,等这批今天尚在苦苦支撑局面的老乐师干不动的时候,这个音乐类非遗项目就要消亡。我们衷心期盼能有更多的音乐类非遗项目克服生存危机,走向新的辉煌。

正是“局内人”的不懈努力,才使冀中地区的民间乐社老树发新枝并绽放出勃勃生机。有了这些民间坚守者的无私奉献,才有中国传统文化的长盛不衰。

“音乐会”是冀中地区和京津市郊广泛存在的一个大乐种,又有音乐会(又称“北乐会”)和南乐会(又称“吹歌会”“南音乐会”)的区别。音乐会(“北乐会”)以小管子主奏,此外还有笙、笛子、云锣等有调乐器和鼓、铙、钹、铛子、板(小钹)等打击乐器,在曲目上只演奏传统曲牌;南乐会以大管子主奏,除了传统曲牌外,南乐会还演奏俗曲、戏腔甚至时令歌曲,具有更多娱人的文化属性。

每逢一年重要的祭祀和风俗性节日,冀中音乐会就会在许多村子里演奏,在村落中冀中音乐会主持与社区事务、宗教信仰密切相关的活动,主要有祈祥、祭祖、祈雨、驱雹等,而从不参加婚礼、得子、建房等仅与某一个体或家庭相关的事。这些乐社大多源自当地寺院和道观,是一种世俗化的类宗教音乐。

雄县张神堂村吵子会。

北乐会与南乐会以雄县和安新县居多,容城县较少。在雄县,有葛各庄、韩庄、高庄、古庄头、邢村、十里铺、开口、亚古城等多个村落音乐会,赵岗、杜庄两个名为北乐会而实质是主奏乐器为大管的南乐会,还有一个近些年由北乐会向奏俗曲的南乐会发展的北大阳音乐会;在安新县,圈头、同口、端村、关城、北六村、赵北口等村落都有音乐会。在容城县的北张村,也有一个南乐会。这些乐社,远非这一地域音乐会的全部,比如后来又偶然发现的米黄庄音乐会和洪城村南乐会。

在社会向现代化迈进的今天,许多民间乐社都出现了乐师队伍年龄老化,后继无人的问题,这个问题不解决,乐社就有可能垮掉。为了增加民间乐社的活力,解决好后继无人的问题,许多乐社的带头人想出了非常有效的解决之道。

在雄县亚古城音乐会,会长史军平和骨干乐师吴保君等人从村内外招募了一批跳广场舞的大妈入音乐会学习,这些人闲暇时间较多,可以拿出更多的时间来学习韵谱和演奏。经过老乐师们的精心传授,加上一段时间的连续强化练习,这些新入会的大妈们进步很快,不长时间她们的演奏就有模有样。一个看似很难解决的公益性民间乐社的传承问题,就这样在有心人的谋划下得以顺利解决了。2015年9月在“第五届中国成都国际非物质文化遗产节”上,她们的演奏曾经博得中外观众雷鸣般的掌声,荣获“太阳神鸟”表演金奖,为河北父老乡亲争得了荣誉。2016年7月18日,台湾成功大学施德玉教授等一行十几人前来亚古城村音乐会考察,仅学习了几个月的新学员们演奏了一整套古曲,铿锵的乐声、优美的舞钹动作,获得专家们热烈的掌声。大家对亚古城音乐会面对传承困境积极设法应对的精神表示肯定,并希望亚古城音乐会能够传承下去,走得更远。

雄县杜庄刘家吹打班坐坛演奏。

安新县端村音乐会解决后继乏人的方法,则是从本村的小学生入手。端村音乐会据传于康熙年间建会,由本村永兴寺僧人所传。这个乐社因种种原因于20世纪50年代停止了活动,在经历了40多年的沉寂后,2008年由村民田炳辉等人出资购置乐器招纳新人,经老乐师精心传授,乐社又重新恢复了起来。2013年9月,端村音乐会被列入河北省第五批省级非遗名录。作为省级非遗传承人的田炳辉,在民间乐社普遍遇到传承困境的情况下,利用业余时间培养了十几名儿童乐手,较好地解决了后继无人的问题,受到了社会各界的肯定,他们的做法也被广泛借鉴推广。

正是史军平、田炳辉这些“局内人”的不懈努力,才使冀中地区的民间乐社老树发新枝并绽放出勃勃生机。有了这些民间坚守者的无私奉献,才有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长盛不衰。

在河北民间,丝竹乐系统的文十番与吹打乐系统的武十番,虽然都以“十番”为名,但是它们是完全不搭界的两个乐种。

十番乐本是南方的吹打乐种,至于它是怎么流布到北方的,目前学界的研究尚处于初级阶段。十番乐在南方本为吹打乐种,可是在北方却演化出了以丝竹乐为主的“文十番”和以吹打乐为主的“武十番”(亦称“吵子”)。而属于吹打乐的“武十番”,它本身又可以分为有唢呐主奏的“文吵子”和纯打击乐的“武吵子”,它与南方吹打乐性质的十番乐有着更多的相似性。在河北民间,“文十番”与“武十番”虽然都以“十番”为名,但是它们从来是完全不搭界的两个乐种。

雄安新区境内的十番乐、吵子类型的乐社,只有吹打乐或打击乐类型的“武十番”,没有见到丝竹乐形式的“文十番”。雄县北沙口乡小庄村的十番会和容城县谷庄村的吵子会,属于有唢呐主奏旋律的“文吵子”,而张岗乡的南庄子、张二村和昝岗乡的张神堂三个吵子会,以及大营镇东王村云车会附属的吵子会则属于纯打击乐的“武吵子”。

雄县小庄村的十番会,属于有唢呐主奏旋律的“文吵子”。据小庄村的乐师们说,村里的十番会是明末清初从新城县(今高碑店市)的堼上村传来的,曾在20世纪70年代停了一段,改革开放后才又恢复起来,目前有乐师20多人。十番会的主奏乐器是海笛(小唢呐,G调),其他还有笛子、笙、二胡、鼓、钹、铙、小钹、锣、铉子、底鼓等乐器。在历史上,小庄村十番会与路灯会本为一体。路灯会是河北一带的老百姓在过去为了追求光明、吉祥、安康、幸福而组建的民间香会性质的组织,往往要负责每年正月里在村街里挂灯笼和正月十四至十六“散灯花”的仪式活动。在过去一到夜晚便漆黑一片的日子里,春节期间悬挂灯笼既是对光明的崇拜,也给节日增加了喜庆气氛。

雄县张神堂村的吵子会以及容城、安新县境内的许多吵子会,都是属于只有打击乐器而没有唢呐等旋律乐器的“武吵子”。根据张神堂村吵子会代代相传的节奏谱和老艺人们的回忆,张神堂村吵子会至少有100多年的历史,虽有过乐社在整体上解散的时期,但是村民自发演奏和相传一直未绝。目前张神堂村吵子会的人数如果凑齐了,大约有30人,张神堂村吵子会也经常参加各种民俗仪式活动。比如在不太冷的季节,这个乐社每周六都要去县城的广场上表演。张神堂村吵子会打击乐声势浩大、“耍镲”表演花样翻新,都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张神堂村吵子会的节奏谱,是我们考察吵子会类型的乐社时,所见到的唯一一份有传承历史的打击乐节奏谱,虽然续抄时是用钢笔记写的,但是书写比较规范有序。状声符号的发音与南方“十番会”的锣鼓有某种相似之处,具有较重要的历史文化价值。

吵子会的演奏技法比较易于掌握,热烈喧闹的乐声能够极大地满足人们追求美好生活的心理需求。如今,当地各种民俗仪式、商业活动都会邀请吵子会助兴,并给予参加表演人员一定的酬劳,这一切都推动吵子会的传承和发展。此外,这一带的秧歌会、武术会等民间文化组织,以及当地的许多民间文化仪式,都有邀请吵子会参与助兴的传统,使吵子会与当地众多的乡土文化形式形成共生共荣的关系。

作为一名多年来从事民间文化抢救保护工作的学者,我想说的是,一定要千方百计地守护好雄安新区原生态流传下来的传统音乐瑰宝,留住祖先的声音。

吹打班,在雄安新区一带数量众多,艺人被俗称为“吹鼓手”。民间将吹打班用于乡村的红白喜事等活动,早已成为一种传统礼俗。民国十八年的《雄县新志》就有关于婚丧用乐的记载,如婚礼的“届期男子亲迎灯烛鼓吹至门,女家宴以酒礼”;丧礼的“架席棚、设乐部、陈明器、题名旌……”时至今日,这种礼俗仍然在民间普遍流传。

与音乐会所不同的是,吹打班是冀中地区的民间音乐组织,婚丧嫁娶、商业庆典、老人祝寿等都是吹打班以艺赢利的商机。即便音乐会的人,如果想挣钱,也往往要跻身于吹打班。吹打班一般是先由班主接活儿,然后班主根据主家需要的场面与人数来召集散落于各个村落的乐师(这些乐师之间往往存在各种亲属关系)去应差挣钱。由于文化性质及经济供养方式的不同,及生活实际需要,使吹打班自古至今都生机勃勃。据不完全统计,在雄安新区的境内,目前有着大大小小几十个吹打班,忙的时候,一个乐师一天要应三份差,这些乐班个个经营良好、收入颇丰。

吹打班作为鼓吹乐的演奏形式,以管子、唢呐、笛子等吹管乐器与鼓、钹(板)等打击乐器为主。但如今冀中一带的吹打班所使用的乐器,更为丰富多样,有的还加入板胡、二胡、萨克斯管、葫芦丝等中外乐器。乐队的规模一般为六至十几人。

吹打班演奏的曲目,有从传统音乐会继承来的,如《四上佛》《醉太平》等;也有从南乐会继承来的,如《小二番》《放驴》等;也有当地的民间器乐曲牌如《打枣》《灯赞》等。如今,现代歌曲也是吹打班演奏曲目的重要组成部分。

雄县杜庄村有两个吹打班,我们考察的是以刘志军为班主的刘家吹打班。刘志军乐师50岁左右的年纪,各式乐器无不精通。他早年也是本村音乐会的人,后来其子刘秀明也子承父业地干起了这一行。刘家吹打班所演奏的乐曲,既有传统曲牌,也有戏曲唱腔,还新加入了电影插曲及民间俗曲。总的来说吹打班多是走市场之路,根据市场的需要、普通百姓的喜好而选择曲目,不像音乐会那样固守传统。

吹打班是民间音乐里的“专业团队”,因凭艺吃饭而有着比一般乡间业余乐师更为精湛的演奏技艺。吹打班在演奏曲目方面广泛接纳,继承了大量本地域和外地传入的传统乐曲。作为中国传统音乐文化的承载者,吹打班也理应受到我们的关注。

随着雄安新区的建立,这一地域即将迎来新的历史巨变,但是我们要坚持保护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延续历史文脉的责任。对于传统文化保护而言,我们将面临一个具有挑战性的课题。人口的迁移、生活方式的改变、审美趣味的游移,都会对该区域原生态民间艺术的生命力产生巨大冲击。

作为一名多年来从事民间文化抢救保护工作的学者,我想说的是,一定要千方百计地守护好雄安新区原生态流传下来的传统音乐瑰宝,留住祖先的声音,让流淌至今的传统文化之河继续澎湃前行,流向未来。

本版图片均为资料片 齐易摄

责任编辑:侯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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