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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周刊·布谷】果戈里大街的黄昏

2017-09-08 10:38:00 来源:河北新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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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旭东

哈尔滨的仲夏,丁香花飘落了,日影开始缓慢地西斜。

日落时分的果戈里大街,余晖透过云层的缝隙,洒落在长街的角落里。街道两旁的圆窗建筑仿佛一尊尊烛台,尖尖的楼顶在烛台上燃烧着孤单的火焰。明亮的电车轨道,闪烁着金色的微光,小溪一般地缓缓流动,最后,消失在长街的尽头。青色的马蹄石上,有昂首挺胸的年轻人走过。有时,还有弯腰驼背的老人。他们身后,拖着悠长的影子。黄昏时分,街头艺人的手风琴声,咖啡馆飘出的香气与缓缓西沉的太阳,别具风味地萦绕着。

一百多年前,也是黄昏,天上飘着大雪,一辆破旧的驿车在冰雪上艰难前行。旅途漫长而令人疲倦,果戈里从乌克兰,赶到了当时的俄国首都——圣彼得堡。这位乡下来的小伙子,还是一文不名的“京漂”。他的眼前,灯火辉煌的城市,散发着独特的魔力。

回溯百年,跨入涅瓦大街,看到一个头发梳得很整齐的年轻人,每天瞪着好奇的大眼睛,观察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这些人中,有带着宝石戒指的贵妇、蓄着稀疏胡子的搬运工,还有失魂落魄的青年画家……后来,果戈里把他们写进了《涅瓦大街》《鼻子》和《狂人日记》等作品。当果戈里为整个俄罗斯带来荣耀时,自己并不知道,一百多年后,“果戈里”这个名字,将与哈尔滨的主要街道,紧紧地勾连在一起。

据《哈尔滨史志》记载,随着中东铁路的修筑,大批外国侨民开办的百货公司、影院、银行、药店与食铺开始兴起,其中就有著名的秋林公司。这些商号云集的地方,逐渐出现了一条宽阔笔直的街道,也就是日渐红火的果戈里大街。命名者姓甚名谁,早已无法考证。最起码,那个人迷恋俄罗斯小说吧,他一定在雪夜灯下,精读过《钦差大臣》或者《死魂灵》。

曾几何时,果戈里大街风光无限,商厦鳞次栉比,各式的车辆在整洁平坦的方石路上往来穿梭着。后来,这条充满烟火气息的方石路,摇身一变,成了现代化的柏油路。那些外国商铺,也大多随着战争和城市改造,一转眼,消失了。也许,一条街道诞生之后,就开始了自己的命运。果戈里大街曾几易其名,先后叫过新商务街、义州街、国课街、奋斗路……末了,还是紧紧抓住了最原始的姓名——果戈里大街。

假设没有《钦差大臣》或者《死魂灵》,果戈里大街也不过是一条普通街道。果戈里铜像旁,很多游人与这位文学史上的伟大人物合影留念。沿街商铺里,随处可见果戈里和他笔下人物的明信片或者雕像。宾馆、书店和酒吧,也纷纷打起了“果戈里”的招牌。装修考究的果戈里书店,现今已经成为哈尔滨的文艺聚集地。坐在书店的门口,听着从教堂传来的诵经声,仿佛置身于圣彼得堡早先的涅瓦大街。

19世纪上半叶的涅瓦大街,煊赫繁华。浪漫主义诗人茹科夫斯基不紧不慢地踱着方步,仿佛在构思着新的诗篇。在他身旁,那个体态微胖、步履蹒跚的老人,不正是大作家克雷洛夫吗?这对老友,时而沉默,时而低首交谈,发出阵阵爽朗的笑声。经常光顾涅瓦大街的除了果戈里,还有诗人普希金、莱蒙托夫等人。他们喜欢在街上散步,但大多时候会凑在涅瓦大街上的沃尔夫与贝兰热甜食店里,激情飞扬地畅谈文学和人生。那时,正是俄罗斯文学史上的黄金时代。

在圣·阿列克谢耶夫教堂广场上,洒满夕阳。砖红色的巴洛克风格建筑,静静伫立在果戈里大街上,与高大苍翠的古榆树相映成趣。榆树下是神情肃穆的游客,目光伸向远处的天空。谁会像布拉格广场上的小说家卡夫卡一样呢?曲着背坐在长凳上,眨着忧伤的双眼,写下一首夕阳的诗,寄给爱人或者朋友。

东北作家阿成,曾在一篇文章中提到,每当钟声响起时,行走在街道上的外国侨民都就地站住,冲着教堂的方向,在胸前画十字祈祷,单等钟声过后再走。如今,这座教堂的故事,已经成为遥不可及的传说了。

暮色渐浓,街道两侧的欧式灯柱,散发着黄色亮光。它们面貌古朴,身姿挺拔,像从中世纪走来的城堡守卫士兵,望着果戈里大街南来北往的人们。

阿根廷作家博尔赫斯在诗歌《陌生的街》中把傍晚称为“鸽子的幽冥”,而在《维拉·奥图萨尔的落日》中又把它比喻为“一个噩梦”,他这样写道:“最后审判一样的傍晚,街道是天空中一道崩裂的伤口。”在中国现代诗人何其芳笔下,黄昏则是一个可怖的幽灵,乘着古旧的黑色马车,徐徐走过,沿途散下阴暗的影子。

其实,果戈里大街丝毫不理会多愁善感的文人,整条街道灯火通明,闪烁的霓虹是华美的外衣。街巷深处的饭店、酒吧里,飞出阵阵欢声笑语。也许,对于果戈里大街来说,哈尔滨的黄昏到来,松花江的夜色渐浓,只有果戈里小说中的主人公们,躲在东方的月色里,要么小声对白,要么拍手大笑……

责任编辑:郑晓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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