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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河北·人文之美】河朔大贤申涵光

2019-12-20 05:22:05 来源:河北新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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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涵光的《邯郸行》

岁月悠悠,万古长流;大浪淘沙,沙去金留。历史无情,多少帝王将相被后人忘却;历史有痕,一生布衣的大儒申涵光被后世学人不断探究和追思。12月25日,按农历推算应该是清初学者、河朔诗派领袖人物——申涵光诞辰四百周年纪念日,让我们穿越历史时空,追溯明末清初那个“天崩地坼”的时代,再一次触摸和凝视这位大贤平凡而卓然的一生。

以申涵光为核心的“河朔诗派”诗人创作了大量诗集,产生了全国性的影响,堪称河北文学和清代诗学的高峰。

明万历四十七年(1619年)十一月三十日丑时,申涵光出生于北直隶广平府永年县申庄村。九岁入小学。十二岁“通彻文理,人啧啧称异之”,显示出卓异的天赋。成年后“不喜声色”,对八股文不感兴趣,淡于科举,酷爱读书和诗文创作。崇祯十五年(1642年),发起成立诗社“观社”,荟萃了“畿(辅)南三郡”大名、广平、顺德三府的青年才俊,成为“河朔诗派”的先声,同仁中出了许多诗人和名臣廉吏。

崇祯十七年(1644年)二月,李自成农民军攻破居庸关,逼近北京。眼看明朝大势已去,三月十九日,申涵光之父、时任太仆寺寺丞申佳胤投井殉国。噩耗传来,申涵光悲痛昏厥,救而复苏。随后,清军入关,攻占北京,建立清朝,李自成败走,烽火遍地。七月,在家乡葬埋了父亲之后,申涵光南下投靠妹翁、前明漕运总督路振飞,请复社领袖陈子龙、夏允彝为父亲撰写传记,陈子龙很快写成《申节愍公传》。次年四月回到永年。

清朝统一后,迅速恢复科举制度。然而,明清鼎革之际,社会动荡,目睹朝代更迭、官场无常的现实,申涵光决心做一个隐者。

申涵光有感于国破家亡,心灰意冷,“足迹不入城市间,长歌代哭,闻者感动”。另一位诗友,永年名士张盖,“筑土室自封,穴而进饮食。随时出拜母,虽妻子不复见。母卒,出室成服。已复入室,如是者八年……唯申涵光、殷岳至,则延入土室,为终日之谈”。殷岳为鸡泽人,三人为挚友。殷岳为前明举人,按照清朝的政策,顺治三年(1646年)被任为江苏睢宁县知县。据史料记载,他到任后“其治一切务大体,抑强而礼士,与民休息,民亦安之”。而殷岳生性耿直,与行贿受贿、欺下媚上的官场潜规则格格不入,时常烦恼,便修书给性格圆融、人情练达的申涵光,希望他能来睢宁畅谈。经过两年的思索,鉴于殷岳“性质直多忤”,申涵光毅然决定劝殷岳辞官,复信“力劝之归”,回家乡诗酒为乐,时相切磋。“宗山(殷岳之号)览书,慨然曰:岂以一官易吾申子哉!遂自投劾,仍骑驴归里,不持一钱。曰:恐无以见故人也。”

一位劝友辞官,一位为友辞官,成为流传至今的传奇佳话。殷岳归来,申涵光喜不自胜,赋诗纪之:“茅堂高结水南村,猿鹤犹嫌近郭门。君自挂冠吾意决,秋来携手入云根。”(《殷睢宁伯岩弃官北归》)为了纪念二人的友谊,殷岳筑一亭,名曰“喻盟”(申涵光号凫盟)。与之相应,申涵光专为殷岳建了一座房屋,命为“迟山堂”。他们的故事流传开后,时人称三人为“广平三君”,又称“畿南三才子”,世人皆以结识三君为幸事。

此后,以“广平三君”为核心,包括了邯郸赵湛,曲周刘逢源、路泽农、刘佑及其亲友,创作繁荣,友情深笃,成为清初最著名的诗派,因该区域古称“河朔”,清初诗坛盟主王士禛为其命名为“河朔诗派”。“申凫盟称诗广平,开河朔诗派。其友鸡泽殷岳伯岩、永年张盖覆舆、曲周刘逢源津逮、邯郸赵湛秋水,皆逸民也。”(《带经堂诗话》)该诗派可以列出名字的诗人多达50人以上,时间从顺治朝到乾隆朝,诗集二百部以上。

以申涵光为核心的“河朔诗派”诗人创作了大量诗集,产生了全国性的影响,堪称河北文学和清代诗学的高峰,为明末清初诗坛注入了一股北方文学刚劲厚重之风。除创作诗歌外,他们还撰写文章,研究理学,编纂地方志,为清初文化和社会建设作出了独特的贡献。

除去诗人身份之外,申涵光还是一位卓有建树的学者,他深受清初大儒孙奇逢的影响,其理学著作可以说是一笔珍贵的历史文化遗产。

作为学者,申涵光是清初著名的理学家,对于理学有独到的研究,写下了《荆园小语》《荆园进语》《性习图说》三部著作,惜《性习图说》已佚。

申涵光的理学研究受到清初大儒孙奇逢的影响。孙奇逢与黄宗羲、李颙并称“清初三大儒”,《清儒学案》称他“气魄独大,北方学者推为泰山北斗”。顺治十四年(1657年)秋,申涵光偕殷岳赴河南辉县百泉,与时任河南右布政使杨思圣一起到夏峰村拜访了孙奇逢。孙奇逢特别器重申涵光,“恨得之晚,以圣贤相敦勉”,建议他把精力由诗歌创作转向理学研究。“自是,始得闻天人性命之旨。”申涵光亦引为幸事,对孙执弟子礼。孙奇逢欣然为《荆园小语》题辞,给予高度评价:“凫盟苦心积虑,阅历深而动忍熟。《荆园》一编,虽小语,实至语也。”《荆园小语》之后,他写出《荆园进语》,未及刻印而离世。经家人整理后面世。两书因其独特的见解,隽永的文字不断刻印,流传至今,被称为“有关人心风俗之书”,足见其影响之广且深。

申涵光是清代最早研究杜甫和杜诗的学者,著有《说杜》一书,该书是清代研究杜诗最早的著作之一。该书虽然没有完整地保存下来,主要内容已经学者辑出,可推知其全貌。该书杀青于康熙六年(1667年),由申涵光妹婿路泽农刊印于苏州。该书以平等的态度研究杜诗,既有诚恳的推崇,又有直率的批评。

我们从清初文坛大家的序文中可以得知《说杜》一书的影响及地位。王崇简在《说杜序》中写道:“凫盟自永年寄《说杜》一帙,时秋仲日夕矣。披缄亟览,不能辄止,继之以烛,不知疾之去身也。窃以子美生平之自知与其所不知而人不能知之者,举为拈出,不独删除前人穿凿之注、影响之论,并不依傍苛刻,使一部杜集爽豁振动,读者心目顿易。”还在给申的回信中写道:“比来详读,不第为杜诗功臣,实为古今读杜诗者指出路径矣。”

根据学者研究,申涵光在大力推崇杜诗艺术的同时,直率地批评了杜诗中五个方面的缺点:俗套,冗薄,失其本色,俚俗,板拙。这样尖锐大胆的批评,在后来的杜诗研究中似乎再也没有出现过。由此可以看出该书独特的学术价值。作为一位卓有建树的学者,申涵光的作品无疑是一笔留给后人的珍贵历史文化遗产。

由于申涵光诗名极盛,其学者、思想家两方面成就为其所掩盖,世人多习而不察。这种现象在申涵光健在时已经显现。其挚友、前大学士兼吏部尚书魏裔介在《申涵光传》中指出:“世徒吟咏其篇什,谓诗人之冠冕,固不足以知之也。”由胡适作序、美国学者恒慕义主编的《清代名人传略》,在申涵光传记中称其为“诗人、哲学家、艺术家”,恒慕义堪为申涵光的异国知音!

作为有建树的理学家,申涵光健在时已名列史书。成书于康熙十二年(1673年),魏一鳌编撰的北方儒学史《北学编》就收录了申涵光的名字。后来的《清儒学案·夏峰学案》就有申涵光,还摘录了他的《荆园小语》《荆园进语》和联语。现代学者邓之诚指出:“《荆园小语》以教子弟,皆阅历有得之言。《进语》则辨及学问修养,语简而该。不争门户,不立异同。是时为理学者众矣,而如涵光之朴实者盖寡。”

在思想上,申涵光倾向于程朱理学,而对陆王心学持保留态度。他强调,“主静不如主敬,敬自静也”,“朱陆同适于道,朱由大路,虽迟而稳;陆由便径,似捷而危。在人自择耳”。

在文学理念上,申涵光主张以理学指导诗歌创作,提出“合程朱、李杜为一身”“理学、风雅,同条共贯”,用今人的语言就是既要有正确的指导思想,又要有艺术上的高标准,申涵光及其河朔诗派友人的创作便是鲜活的例证。曾任刑部尚书的清初理学名臣魏象枢推崇申涵光说:“年少文坛,老来理路,圣贤之所谓博文而约礼也。”

经过四百年的沧桑变迁,当时名满天下、朝野敬重的申涵光,在今天的邯郸甚至永年已经少有人知晓了,河朔诗派文人们曾经辉煌的成就也几近湮灭。

《申涵光与河朔诗派》

康熙十六年(1677年)六月初六辰时,申涵光寿终于家,享年五十九岁。当日晨,申涵光阅读王阳明文集,到弟弟家闲谈。忽报有客来访,转身回宅,“一仆而卒”,无疾而终。当天“雷雨交作,阖郡闻之,无不惊心骇目,哀悼如丧魂魄”。

噩耗传开,朝野震动。魏裔介当即写下挽诗二首,其一曰:“少微星暗闭山樊,故友相看哭寝门。丘壑一生甘寂寞,图书数卷撷兰荪。拟将摩诘应难比,失却襄阳谁与言?步出槐滨聊怅望,水流花谢雁声繁。”时任刑部尚书魏象枢在《哭申凫盟处士》诗中写道:“雪鬓颓颜病复侵,那堪哭友倍伤神。少微星暗怜高士,黄绢辞穷恸哲人。”随后,又在《处士凫盟申君墓志铭》中写道:“溯源自姜别为申,由晋宅洺钟哲人……大节凛凛小物勤,道不绝物羞同尘。铭君墓石质无文,千载不灭真气存。”明确提出“哲人”的概念,强调指出申涵光大节小物均完美无缺的人格魅力。

鉴于申涵光的道德文章的巨大影响,官方与民间一致提出申涵光入祀乡贤祠,以顺民心公意,为后人树立楷模。于是,由府县生员、府县儒学教谕、永年县乡官、申庄所在之永年县石碑社八甲乡约各方面人士联名,申报《崇祀乡贤录》,向永年县——广平府——大顺广道层层申报,称赞申涵光曰:“立说著书,字字有关经术;处心制行,事事可质鬼神。至于推解之余恩,犹是平生之细事。诚一代之师表,宜获食于蒸尝;实千秋之儒宗,亟追崇于庙貌。以彰公道,永慰舆情。”文中还写道:“采近日之旦评,已列‘中原七子’;征他年之信史,定云国士无双。”可见申涵光当时的声望极高,广受推崇。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三月初三,申涵光入祀广平府和永年县乡贤祠,终享有其应得之尊崇。

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河朔诗派的产生,是中国传统文化与河北地域文化相结合的产物。

一代名相魏徵在《隋书·文学传》中说:“河朔词义贞刚,重乎气质。”《隋书·地理志》又说:“(燕赵)俗重气侠,好结朋党,其相赴死生,亦出于仁义。”此种文化被一代文宗韩愈概括为:“燕赵古称多感慨悲歌之士。”在这片热土之上,荆轲刺秦、豫让吞炭、毛遂自荐、围魏救赵、将相和、刘关张桃园结义、祖逖闻鸡起舞,等等,一直到申涵光之父申佳胤自沉殉明,慷慨悲歌,威武雄壮,不绝于史书。

以申涵光为代表的河朔诗派诗人,以继承先贤为己任,传承薪火,身体力行。申涵光在《畿辅先贤诗序》中指出:“燕赵山川雄广,士生其间,多伉爽明大义,无幽滞纤秾之习,故其音闳以肆,沉郁而悲凉,气使然也。”申涵光及其同仁秉忠义之气,于国为忠臣,在家为孝子,心系国运民生,热心地方建设,德艺双馨,彪炳史册,多数入祀乡贤祠,成为那个时代贤者名士,为后人怀想追思。申涵光的《邯郸行》被后人镌刻在邯郸丛台上,至今得到读者喜爱,被后人代代传诵。

“国士英灵死未休,石桥遗恨古邢州。千年强赵俱腐草,水到桥边咽不流。”这是申涵光《聪山诗选》的收官之作《豫让桥》。

让我们感慨良多的是,经过四百年的沧桑变迁,当时名满天下、朝野敬重的申涵光,在今天的邯郸甚至永年已经少有人知晓了,河朔诗派文人们曾经辉煌的成就也几近湮灭。有感于此,2011年,笔者与著名出版家、学者邓子平先生合作整理出版了申涵光的《聪山诗文集》点校本,影印了《永年申氏遗书》线装本,在国家图书馆召开了“河朔文化宝典——《聪山诗文集》《永年申氏遗书》新书发布与学术研讨会”。2013年写成专著《申涵光与河朔诗派》,在北京师范大学召开了出版研讨会,申涵光与河朔诗派引起了全国学术界的关注。 (李世琦)

(本文图片均为资料片由作者提供)

责任编辑:张永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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