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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源中华文明 倾听燕赵跫音”之大运河河北段(上篇)|千载运河

2022-04-29 05:19:15 来源:河北新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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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策划:张立方 李恕佳

统筹:韩立森 崔立秋 张文瑞 孙晶昌

执行策划:刘萍 刘洁

视频制作:史晓多 龚正龙

(部分视频素材由河北省文物局等单位提供)

一江清水通南北,千载运河焕新颜。2022年4月28日,京杭大运河全域通水,这是一个世纪以来首次全线通水。大运河迎来了发展的春天!

又是人间四月天,中国大运河苏醒过来。

2500多年来,她从一隅发轫,绵延扩展,几经兴废转折,最终成为打通中国版图纬度的南北动脉。中国历史上,她和雄姿巍峨的长城都被誉为世界人工奇迹。

2014年6月22日,在卡塔尔多哈举行的第38届世界遗产大会上,中国大运河成功入选世界文化遗产名录,成为我国第46个世界遗产项目。河北段大运河的沧州—衡水—德州段、谢家坝和华家口夯土险工“两点一段”被列入其中。“运河三老”之一、著名古建筑学家罗哲文先生曾如此评价她:“河北段大运河遗址线路清晰,体系完整,拥有较为完整的人工河道和堤防体系,代表了我国北方大运河遗产的特色,是我国大运河体系中不可或缺的重要文化遗产。”

千载运河,生生不息。如今,她正从历史深处走来。保护好、传承好、利用好大运河文化,努力推进大运河文化带建设、大运河国家文化公园建设,是历史的重托,是时代的呼唤,也是庄严的使命。

大运河沧州段穿城而过。(河北日报资料片)

水映史册,运河如脉贯南北

运河微澜,春风十里。

走过泥土的芬芳,走过桃花的妩媚,走过田野的寥廓,一座桥出现在前方——香河高庄村杨洼闸大桥。立于桥心,迎着河风,极目远眺。北运河,自上游祖国的心脏北京涌出,穿过零点界碑,润泽燕赵大地。

人类历史上,“高筑墙”相对简单,“善治水”极其不易。从渔猎到治水,从疏浚到驯导,从逐水而索到沿河而居,从被动治理到主动利用……整个人类发展史,就是一部与水相处的曲折历史。

翻开卷册,中国历史上,关于运河修筑的最早传说之一,是在春秋时期——

楚庄王时期,孙叔敖在今湖北云梦泽畔开凿人工运河。然而,历史所广泛承认的,则是约100年后,吴王夫差开凿邗沟,连接长江与淮河。

战国初期,魏国魏惠王指挥开凿连接黄河与淮河的鸿沟水系,开启中华水运时代的浩瀚先声。此后,秦国修建连接岭南地区的灵渠,开凿灌溉关中地区的郑国渠;汉朝开凿漕渠连接黄河与渭水;东汉末年,曹操指挥修建白沟、平虏渠等人工运河……期间尽管战乱不断,但水运工程一直在源源不断修建。

公元7世纪初,为了连通南方经济中心和满足军事需要,再次实现大一统,大隋在统一规划、建设和管理下,经过隋文帝和隋炀帝两代人努力,先后开凿广通渠、山阳渎、通济渠、永济渠、江南河,将前一时期的各条地方性运河连接起来,构建起一条以洛阳为中心,北抵涿郡(今北京),南至余杭(今杭州)的大运河,实现了中国大运河的第一次全线贯通,这就是中国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隋唐大运河”。

公元13世纪后期,中国的政治中心迁移到北京,忽必烈组织开凿会通河、通惠河等河道,将大运河改造为沟通北京与江南地区的内陆运输水道,形成中国大运河的第二次南北大沟通,后人称之为“京杭大运河”。之后,明清两朝维系了大运河的这一基本格局,并进行了多次大规模维护与修缮。

今之中国大运河,实际包括隋唐大运河、京杭大运河和浙东运河三部分,全长3200公里,其中主线长度约2670公里,跨越地球10多个纬度,沟通了海河、黄河、淮河、长江、钱塘江五大水系。其中,530公里的河北段融汇古今,涵盖隋唐大运河和京杭大运河两部分,上连京津、下接鲁豫,流经廊坊、沧州、衡水、邢台、邯郸及雄安新区等地21个县(市、区),是中国大运河中最具北方特色的文化瑰宝。

清风吹拂,自杨洼闸大桥望去,一条玉带蜿蜒,携带清风,徐徐进入河北,继而翩然远去,流入天津境内。南运河则迤逦北上,经九宣闸流入天津,与北运河在三岔口相会,汇入海河。

从地理水系来说,河北境内大运河分属于海河水系的北运河系和漳卫南运河系,包括北运河、南运河、卫运河、卫河及永济渠遗址。具体而言,北运河流经廊坊香河,卫运河和南运河先后流经邯郸馆陶,邢台临西、清河,衡水故城、景县、阜城,沧州吴桥、东光、泊头、南皮、沧县、沧州市区、青县。南端的卫河则是自西南进入邯郸,依次流经魏县、大名、馆陶。

从历史进程来说,河北境内大运河肇始于东汉末年——

建安八年(203年),曹操北征邺城(今临漳)。翌年,兴建“遏淇水入白沟,以通粮道”的白沟水运工程。这些工程使淇水(今之清河)脱离黄河,又使白沟从淇水获得较丰水量,以利通航。建安十八年(213年),曹操组织开渠引漳过邺入白沟,转通黄河,渠名为“利漕渠”。随后,又将滹沱、泒水联通,是为“平虏渠”,再从泃河口凿通潞河,是为“泉州渠”,首次使黄河以北的运河与河南诸河相通。

隋大业四年(608年)春,“诏发河北诸郡男女百余万,开永济渠,引沁水南达于河,北通涿郡”。永济渠,是今河北大运河基础河段。元代运河裁弯取直,京杭大运河正式形成。此后,历代均进行疏浚、整治,至新中国建立初期,仍具有较强通航能力。后因修建水库,引走水源,水量枯缺,致使航运衰退。然而,这条曾滋养万物的母亲河,始终不曾远去。

作为一条“活着的”遗产走廊,目前,河北段基本上保持了明清风貌,云集了古码头、古炮台、古碑刻等遗址。共发现文物遗存325处,其中确定大运河文物遗存点56处,与运河有直接关系的文化遗存120处,与运河有间接关系的文化遗存34处,分布在运河两岸的其他文化遗存171处。

千年运河,灿烂璀璨。

浪涌堤岸,历代水工斗碧波

运河之魂是什么?是水。那么,运河水如何才能长流不息?让我们一路向南,把目光投向南运河——

自公元13世纪末,元代大运河通过山东北上,不再绕道中原后,南运河便成为漕运在华北地区重要的交通干线。19世纪末20世纪初,漕运停止后,南运河仍可通航,直至20世纪70年代航运中断,而今则作为区域行洪排水河道。

南运河地势较高,有些河段高于两岸地面,全靠堤防约束。而堤防多弯曲易导致堤岸塌落,因而险段甚多。为此,南运河多采取夯土加固措施。这种险工段加固工程,以及河道工程中利用洪水冲淤、泥沙固堤等措施,均体现出我国古代“以堤治河、以河治河”的技术特点。

首先,为了解决水量变化较大给航运带来的困难,南运河在自然河道基础上,通过人工弯道,以蜿蜒曲流的河道形态对航道水面坡降作出调整,将河道纵比降减缓,降低流速,便于行船,满足了干流行洪的需要,有效地提高了通航质量。

“人工做弯”的智慧,被归纳为“三弯抵一闸”,体现了我国古代运河在工程规划方面的科学性智慧。然而,这并非一劳永逸,同时也带来阻碍水流、重点防洪等问题。那么,古人是如何破解这些难题呢?

运河堤坝“加固”“加高”是首选。“以堤治河”既简单实用,又充分考验着中国古代水利人的技术和良心。

在南运河沧州—衡水—德州段,为了保护河岸附近村镇,弯道附近河堤被不断加固加高。其中,南运河上列入世界文化遗产的两座夯土坝——连镇谢家坝和华家口夯土险工,是目前大运河堤坝防洪设施的典型代表。

在这两个遗产点,古代神秘的“糯米灰浆”筑坝技术得到部分恢复。所谓“糯米灰浆”,发明于1500多年前,人们将糯米汤与标准砂浆混合,这种工艺比纯石灰浆强度更大,更具耐水性,被誉为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技术创新之一。

谢家坝险工,全长218米,历史上多次决口。清末,当地一谢姓乡绅捐资,从南方购进万余斤糯米,用糯米浆与白灰、黄土按比例混合筑堤,此后再无决堤。2012年加固时,现代技术人员试验不下百次,最后在灰土里掺上糯米浆打成坯状,等坯晾干后补到坝体上,再用“糯米灰浆”填补缝隙。

华家口夯土险工,位于景县安陵镇华家口村南,水深流急,曾多次决口。1911年,景县知县王为仁,采取最底部原土层打木桩、毛石打垫层、垫层之上用灰土加糯米浆逐层夯筑的方式,主持修建了这一大坝。之后,华家口段再没有决堤。由于年代久远和河水的冲刷浸泡,后来坝体底部木桩糟朽,上世纪50年代坝体整体下沉,下部淤积,坝体暴露部分多处开裂,局部开始风化酥碱。2012年进行了坝体的整修加固。

除了两侧堤坝,还有分洪泄洪的减河。主要在于减水势,防止洪水满溢或决口,选址多位于易溃坝的低洼要害部位,充分体现了“因势利导”的自然思想。

南运河段有多条减河。开挖五百多年的兴济减河,于1880年竣工的马厂减河,开挖于1412年的四女寺减河……其中,捷地减河开挖于明弘治三年(1490年),全长96公里,到黄骅市岐口入渤海。捷地减河渠首分洪工程历经几次重大变化,其中一次在清乾隆三十六年(1771年),乾隆皇帝顺运河下江南,到捷地观减河水闸,他主张拆去闸门,改为滚水坝。这样,待运河水位涨到一定高度,水从坝顶溢入减河,以减运河骤溢之患,可避免因减水过多而影响漕运,并免去人工启闸之劳。

1933年,捷地分洪设施被改建为8孔分洪闸,并引进安装德国生产的手摇电动两用启闭机设备。后来机器设备被废弃,但由于机器制作精良,仍能运行自如。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此地还能发电。

知者乐水,仁者乐山。在大运河航运时期,围绕“水”,一代代中国人充分发挥智慧,修筑了沿河的减河、减坝等各种形态的水利工程,选址、设计、施工均具有非凡的科学性。目前,沧州段南运河部分段落仍保存了缕堤、遥堤及月堤的堤防形态,对研究运河水利和古代漕运,提供了丰富的实物例证。

调剂水量,调节航深,排泄沥涝,改良盐碱地,蓄水灌溉……大运河上拦河修建的水闸、枢纽等工程,同样令人惊叹不已。一路行来,分布于大运河河北段沿途的堤岸闸坝,有的已经成为遗址,有的仍然发挥着作用,这些古老的水利设施和自然的弯道一起,见证和凝聚着祖先的无穷智慧。

雨打舟楫,千古漕运谁堪护

漫步于大运河河堤之上,河道弯弯,林木郁郁葱葱,上千年的夯土堤坝依然坚固如昨。对于运河儿女来说,即使行走远方,浪迹天涯,却依旧对运河念念不忘。那是一种烙在骨子里的乡愁。

回顾大运河的历史,无论是曹操兴建白沟,还是隋代开凿永济渠,以及后世南北贯通、裁弯取直……其中,始终有两个关键词:漕运、航道。漕运作为重大国家事务,是古代中国这个农业国度顺利运行的基本保障之一。历史上,河北段大运河一直是漕运干线重要组成部分。而航道的顺畅,关键在于用一系列措施确保运河有序通畅。

水,最能见证一个民族的智慧。如果说“运河水工”,展现了我国古人千年来的高超技艺的话,那么围绕大运河而生的“漕运制度”则展示了管理层面的精细、有序,从而保证了大运河千百年的长流不息、村镇繁衍、百业兴旺。

这一套附着在运河上的制度体系之完备,至今犹能从运河两岸的地名中窥见一斑。

鲁家务,一座湮没在史料中的古代运河“水务所”,位于香河境内。水务所,顾名思义,经管水务工作的机构。据《香河县志》记载:元代京杭大运河全面开通后,曾在鲁家务村设立水务所一座,经管漕运水务、修筑堤坝、疏浚河道。该所属县衙工部管辖,役丁由百姓摊派,每丁执役两个月。后有鲁姓弟兄在此服役并定居,逐渐繁衍成村落,故称鲁家务。孙家务、宋家止务、姬家止务、西王家务……“务”,类似“屯”“庄”,却要丰富得多。“务”繁体字为“務”,东汉许慎《说文解字》解释为:“从力。”清代段玉裁《说文解字注》解释为:“務者,言其促疾於事也。”宋代,以“务”为名的地方管理机构开始出现,主要负责关卡税收。

比如店子务,原名“店宅务”,金代店宅务官员在此经管官房地基、征收官钱。王家务,元时为东围场,明时为贡地,供应粮食。再比如大青庄务,洪武年间,燕王扫北走水路时,在此铸造兵器。还有孙家止务,“止”乃“纸”的谐音,因运河交通便利,明清两代有人在此造纸为业,后繁衍成村。

元代贯通大运河后,河北段运河漕运进入兴盛期。明清两代,朝廷除了在中央机构设立管理运河的都水司,还在沿线设置相关机构,并细化其职责:有的负责商贸税收,有的负责疏浚修堤,有的负责维修建造船只……围绕大运河,构建起一整套完善且严格的管理运行体制,保证了运河长流不息、减灾富民、聚拢产业。

这一跨越多个朝代,且稳定延续的漕运制度,对古代中国的发展影响巨大。漕运系统,不仅促进和加强了中国东部区域的发展和繁荣,稳定了中国的政治经济格局,保证了国家统一和安全,而且对大一统观念的产生和传播起到了重要作用。

自2017年以来,大运河文化带建设、大运河国家文化公园建设,先后拉开帷幕。在迎来新生的大运河畔,村民们常提到“河长”二字,尽管他们说不清其具体职能,但由于制定了规矩、落实到人,村民们都觉得身旁的运河也有了“主心骨儿”。

其实,在中国历史长河中,因为担任地方行政长官而兼任河长的官员不胜枚举。如治理岷江的李冰、拆除惠民河河障的包拯、治理黄河水患的于谦、整治镇江段运河的林则徐……现在,“河长制”使得治水工作常态化、制度化、专业化。自从全面推进河长制建设以来,河北段大运河形成自上而下、层层监管的四级管理组织体系,不仅河段管理成效初显,且河畅水清逐渐变为现实。

2021年我省制定《河北省大运河文化保护传承利用实施规划》,并编制配套实施方案,涵盖文化遗产保护传承、生态环境保护修复、河道水系治理管护等领域,构建起“1+6+1”省级规划体系。今年3月30日,我省通过第一部关于大运河的专项法规《河北省大运河文化遗产保护利用条例》,为加强运河文化遗产保护利用提供了法治保障。

“大船装的白粱米,小船装的青竹竿,大船能靠九江口,小船能靠河两岸……”行走在南运河上,一位上年纪的李姓河长,极有兴致地唱起了这首运河上的船歌。本色而质朴的歌声和话语,给人无尽的感怀和信念——

“运河是咱们的母亲河,得守护好这条河,给儿孙留下美好家园。”(孙晶昌、龚正龙)

责任编辑:张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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