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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纵览看见自己|2022,告别最难忘的毕业班

2022-07-16 07:33:19 来源:河北新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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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27日14∶55 开始在校封闭生活的高三学生参加高考体检。他们大概是有史以来唯一一届在家时间远远大于在校时间的高中生,自2019年新冠疫情开始,他们基本上没怎么“上学”就即将毕业了,旷世之遇。

2022年6月6日,全国高考前一天,李志强一夜没有睡好,他反复醒来,不时拿出手机确认时间,以保证自己不会耽误第二天6∶00早起。

6月7日是全国高考第一天,虽然考试9点才开始,但李志强想亲眼看着学生——唐山开滦一中高三15班的40名同学离开校园前往考场。那是毕业前他和学生为数不多的相处时间了,他不想错过。

这份多愁善感令他自己也很意外。李志强从教21年,毕业班送过好几届,早已熟悉了“夏天的离别”;而且,到6月9日高考结束、学生离校前,“开一”高三大部分师生已持续了50多天的封闭式管理,他和学生共同度过了未曾经历过的漫长的“日夜厮守”;他本以为,这般相处早已把“不舍”打磨得平淡无奇,而且每个人对“解脱”的渴望也压倒了“多余”的情感。

然而,当离别之车的引擎声响起,他发现自己对这个高中三年见面最少而最后陪伴最久的毕业班,竟别有一份牵挂与祝愿。这位语文老师平日喜欢画画和摄影,离别之际,他用画笔和照片记录了那种深入肺腑却又不知所起的心疼,为一段独特的青春故事增加了几片小小的记忆标本。

然后,他对这些少年说了一句:“此去山青水绿,珍重万千。”

5月24日7∶16 距离高考还有两个星期。

1

再相遇,我就成了“曾经的老师”

6月9日最后一门生物考完以后,我回家了。洗澡,剪发,见到朋友,睡在家里的床上……整个人松弛了下来。

出分以后,有学生给我打电话,报告好消息。班主任接到的电话肯定更多,他们考得好或不好,都会跟班主任说;跟我就不一样,语文考得好,他们就打电话,没考好就不打。

其实无论分数怎样,我都替他们高兴:高考结束了,封闭也结束了!我的学生挺过这一关太不容易了,我经常觉得,自己不如他们坚强。封闭期间我感觉难熬的时候,就问自己:学生不比你难吗?除了隔离,他们还要迎接高考呢。

2019年入学,2022年毕业,两年多疫情全让他们赶上了,这届学生有多难!我注意过这些孩子,高二来上课的时候,他们彼此之间还不太熟悉,显得陌生腼腆,因为高一总上网课来着。有时我会有种错觉,觉得他们还没怎么上学呢,就要毕业了。

我上课爱提问题,但是视频上课,一提问,来回要等半天,只好少问。有的学生不听课,集中自习时老师让开视频,他就说网络不好或者流量不够,不愿意开视频。学习效果成了老师最担心的事。

好在这些问题都过去了。听说有个女生回到家,还开心地帮姐姐带了几天孩子,他们的家人再也不用看着老师发来的照片和信息,牵肠挂肚地想象他们的生活了。

5月26日11∶20 距离高考还有12天,最后一批返校生将与之前返校的学生实施物理隔离,避免相互感染。

前几天我兑现了承诺,请这个毕业班的三位语文课代表吃了顿饭。她们来赴约的时候,我发现,在校封闭期间根本没有时间和余力打理头发、衣服甚至健康的这些孩子们,终于也能从容地打扮自己,甚至涂上口红来跟同学老师聚会了。

这让我有种“生活终于回到正轨”的感觉:无论这次高考前的情况多特殊,我们终归克服重重困难完成了任务,跟过去送走的毕业班一样,以后再相遇,我就是他们“曾经的老师”了。

6月5日9∶30 最后一节课,我们以拍照和互致道别完成。

2

90后高三班主任,这一年又放弃了爱情

从4月27日返校,到6月9日高考结束,我一共在学校封闭了44天。还有一些老师和同学比我早一点儿返校,他们总共封闭了50多天。

我们学校在市区,以前大部分学生是不需要住校的,所以很多同学即使上到高三,也没有住校经验。突然这么多学生和老师因为疫情防控需要,住进了学校和附近指定宿舍,这样的慌乱和压力,在我20多年教师经验中从未有过。

偶尔,晚上,我听见有人在操场哭,可能有点崩溃吧。

老师也没住的地方,在办公室打地铺。像我这样有沙发床的就算不错了,我一米七二,沙发一米五,我把脚伸到沙发外面,睡起来脚有点麻。

还有的老师睡那种去医院陪床用的折叠床。折叠床也没有的,就从体育组借几块海绵垫子,拼起来睡地上。其实也可以去校外指定宿舍,但一是来回太麻烦,二是毕竟在高考前,在教室和办公室,我们工作起来更方便。

有位女老师家里有俩娃,小的非要到学校门口找妈妈,喊着“妈妈回家”,孩子在校门外哭,老师在校门里哭。

可是52天终究太漫长了,后来连女老师都不哭了,她们还学会了打乒乓球度过休息时间。

一个大课间学生没啥事,玩起了老鹰捉小鸡,班主任王迪当鸡妈妈,我当老鹰,我简单拿下第一轮,一个学生突然推开她的班主任,冲我喊“不服、不服”,那场面挺逗的。

王迪是位特别负责任的班主任,90后。我记得高二时我们开会,决定让她做高三班主任,她说了一句话:“那我就再放弃爱情一年吧。”

高考前封闭的52天里,她每天晚上坐在教室最后一排,陪着学生上自习。跟过去带高三相比,今年的毕业班班主任有点像幼儿园老师,承担了许多家长的责任,比如端午节要保证学生吃上粽子,吃了还得拍成视频发给家长以慰牵挂,缓解他们的焦虑。

6月6日18∶20 高考前一天。我的学生捕捉到我戴着耳机骑行于校园的画面。这是我非常喜欢的一张照片。与学生一同封闭管理的这段日子,我尝试每天骑10公里减压。

老师还给学生剪发,至于那效果嘛,不提也罢。反正我是不会让他们给我剪的,宁可学生发现我是自来卷——我自己也第一次知道了这件事——他们还当面嘲笑我渐渐有了金刚狼的“风采”。

如果不是这场封闭隔离,我们应该不会见识彼此这么“邋遢”的形象吧?但可能也正是这种无奈的“亲密无间”,让我对这届学生有种特殊的亲近感:与这些年轻人一同经历的时光,让人无法忘却他们身上的坚韧与友善。

高考前,李志强老师和开滦一中高三15班的同学们在校园里合影。

3

目送学生的背影离开,是我的而不是他们的需要

在高三15班教室的黑板正上方,有两块白色小磁板,上面用红色阿拉伯数字显示着距离高考的倒计时天数。每天,班里有一位同学上去“减”一个数字——直到高考来临。

这个数字由“20”变为“19”的那天,我印象特别深刻,是女生李元熙去换的,她高兴地说,距离回家的日子从此由“1”打头啦,特别开心的样子。

我从她的话中听出,孩子们也在拼命忍耐。

我记得学校封闭前,有位学生的母亲为孩子准备了三个箱子,除了衣服,还悄悄塞进了甜瓜、橘子等食物。孩子在宿舍里不好意思吃独食,就把水果摆到了窗台上,看着、闻着,有点家的味道。这些水果就那么摆着,后来甜瓜都坏了,也没人舍得扔。

我们班还有位女生,她家就在学校跟前,妈妈想孩子了,就到校门口远远地望望她,鼓励她。但是后来她家小区被封控了,家长不能到校门口看孩子,通知她的时候,这个女生哭得特别难过。

高考那三天,学生和封闭期间一样,每天都要早起,因为吃完早饭后,他们还要到操场分组;然后在校门口找大巴车,找领队老师;每科考完后还要集合,由领队老师带回宿舍……这样的高考,比以往复杂多了,他们的压力肯定很大。

6月5日,通知收拾考场,没法照毕业照了,师生就在教室里合了个影。过去,毕业的学生总喜欢窜来窜去,找老师和朋友、同学写几句话,或者彼此发个有特殊含义的明信片什么的,今年这些场景都少了。

因为疫情的关系,老师和同学们都撑了太长时间,很大程度上,毕业和高考,成了我们每个人都巴不得尽快完成的任务——这真是我想都没有想过的“高三毕业”。

以前我觉得,毕业嘛,总少不了几个关键节点或场景,比如毕业典礼、校园合影、拥抱告别什么的。但是今年,这些传统都被打破了,没有典礼、合影,也没有多少告别氛围,毕业就这么来到眼前了。

我不是班主任,没有把学生送上车的任务。可是考试那几天,每天7∶00他们集合上大巴之前,我都要提前到达,守在车旁送他们离校。下午5∶30大巴返回时,我也会准时到校门口接他们。我想让我的学生一下车就能看到老师,我想让他们感受到我的陪伴。

我也想用这样的行动,为他们的毕业增加一点仪式感。我发现他们其实是愿意我去送的。尽管如此,我还是觉得,目送学生的背影离开,是我的而不是他们的需要。(燕赵都市报纵览新闻记者刘采萍/文 李志强供图)

责任编辑:张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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