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钩沉|隐蔽战线的河北故事·冀诚:黄土岭大捷幕后的情报英雄

2024-04-25 08:02:55 来源:河北新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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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诚。中共涞源县委党史研究室供图

【阅读提示】

他,打入敌人内部5年多,在虎穴狼窝与敌人斗智斗勇。

他,被同胞误解而不辩白,在敌军中左右逢源而不失初心。

根据他送出的重要情报,八路军提前在黄土岭布下“口袋阵”,使日军“名将之花”凋谢太行山。

他就是战斗在驻涞源日军“心脏”的情报员、黄土岭大捷的幕后英雄——冀诚。

黄土岭战斗中,我军用迫击炮向进犯的日军轰击。

与敌为“友”,潜入敌军心脏

1939年11月7日拂晓,阴雨绵绵。

时任日军“蒙疆驻屯军”司令兼独立混成第二旅团旅团长的阿部规秀,率领日军气势汹汹地进犯涞源黄土岭。

就在几天前,由他部署、辻村大佐指挥的雁宿崖一战中,日军主力被歼。此时距阿部规秀被晋升为陆军中将才一个多月,恼羞成怒的他决定亲率精锐攻击黄土岭,誓要与八路军决一死战。

阿部规秀,日本军界享有盛誉的“名将之花”,号称是擅长运用“新战术”的“俊才”和“山地战”专家。这次为防止八路军伏击,他将部队拉成一字长蛇阵,1500余人的队伍拖了3公里。

当天12时,日军先头部队到达寨头村附近,15时,敌后卫离开黄土岭村。

可任谁也想不到,任凭阿部规秀如何精心谋划,此时的日军早已尽数进入我军伏击圈。

我军为何能提前精准布好“大口袋”?

这就不得不提到一位叫冀诚的地下工作者。

正是他,传递了阿部规秀行动最关键的情报。

冀诚,1916年出生于保定涞源县小北关村。因为家里穷,冀诚小时候吃了不少苦。

1937年,日本发动全面侵华战争,怀着满腔报国热情的冀诚投身革命,被推选为村农会宣传委员,带领村民大搞合理负担,减租减息。1938年3月,他光荣地加入中国共产党。

1938年8月,冀诚到县战时动员委员会武装科工作。4个月后,他便接受了一项秘密任务。

这项工作就是“潜伏”到涞源敌军内部。

1938年10月,日军第四次侵占了涞源县城。涞源县位于山西和河北的交界处,北控张家口,西镇大同,东慑北平(今北京)、保定,南扼晋察冀根据地的北大门,是日军大规模进攻根据地的桥头堡和补给中转枢纽,战略地位十分重要,日军以此为据点频繁向根据地出击。

为了及时、准确地了解日军的兵力部署、武器装备和活动情况,12月,晋察冀军区敌工部决定派冀诚设法打入涞源敌人内部。

冀诚接受了任务,化名姚纪岗,来到涞源县城,在日军情报部门口摆了个花生摊,当了一名小商贩。一些特务经常在他的小摊上吃花生,但从不给钱,特别是日本特务中田美夫、堂前芳夫二人,一出门就来白吃白拿。

但冀诚对他们点头哈腰,总是一副害怕、讨好的样子。

日子久了,中田美夫、堂前芳夫还和冀诚交上了“朋友”。在闲谈中,冀诚教他们说中国话,他们教冀诚日本话,并吹嘘“皇军”如何强大,不知不觉就泄露了驻涞源日军的人数规模、武器装备等情况。

更意想不到的是,堂前芳夫还给冀诚介绍了个差事,这就是“给部长太君烧澡堂”。这个“部长太君”,就是日军情报部长山本敬夫。

山本敬夫有每日泡澡的习惯,嫌涞源当地澡堂离情报部远,在情报部内专门修了一个澡堂。冀诚被安排来为山本敬夫烧水搓澡。

刚开始,山本敬夫存有戒心,不跟冀诚多说话,洗澡时不许他在澡堂,不许他在部门内乱跑。冀诚就投其所好,在洗澡上做文章,为了让山本敬夫泡上热水澡,他专门在澡堂垒了一个灶台,保证澡堂的温度不冷不热。此外,冀诚还帮山本敬夫洗衣服,收拾打杂等。

慢慢地,山本敬夫发现冀诚没有一点急不可耐或四处打听的样子,便开始主动让冀诚为其搓背,对冀诚也愈发满意。

取得山本敬夫的好感与信任后,冀诚便在日军情报部摆起了“酒肉阵”,拉拢日本特务。日子久了,这些特务见冀诚好使唤,一些不太机密的事就让他去跑腿。一来二去,冀诚出入县城敌人岗哨也不再被盘查。

就这样,他和其他打入敌人内部的同志密切协作,提供了大量敌人内部情报,有力地配合了反“扫荡”斗争。

黄土岭战斗中,我军用机枪向进犯的日军猛烈开火。

智获情报,助力黄土岭大捷

1939年10月25日,冀诚打入日军内部已经半年多了。这一天,当他像往常一样去情报部时,却发现敌人突然增加了岗哨,进行全城戒严,情报部内也异常忙乱。

根据以往的经验,日军又要有大行动了。

冀诚急忙出城找担任伪警察小队长的地下工作者崔富了解情况,可崔富也未掌握确切情况。冀诚灵机一动,决定置办一桌酒宴请宪兵特务,以便套取情报。

酒过三巡,冀诚拐弯抹角谈到了白天路上严查之事,特务们你一言我一语,不知不觉就把这次“扫荡”的兵力部署、出发时间、具体路线说了个一清二楚。

原来,日军准备兵分三路进犯晋察冀根据地的涞源县。一路南犯银坊根据地,为敌主力,由大佐辻村宪吉率500余人,从白石口直扑银坊。第二路由中佐堤纠率兵500余人,经插箭岭南犯走马驿;第三路200余人进攻水堡。最终三路日军汇合围歼抗日政府和八路军指挥机关。26日开始抓夫抢粮,作“扫荡”前的准备。

10月27日,在找一名被叫作“水翻译”的特务了解情况时,冀诚得到一个重要情报——“今天察南有个大官要来”。

察南泛指张家口一带,日军在那里建立了伪蒙疆政权,阿部规秀当时任“蒙疆驻屯军”司令。当时,从张家口到涞源,要半天时间,情报部门前的大街是进入涞源城的必经之路。

于是,冀诚找借口来到情报部对面的照相馆,在那里暗中观察。

果然没多久,一队军车由北向南开来,车速不快,一车约30个日本兵,都是全副武装。当时,冀诚正嗑着瓜子,过一辆车,他就拿起一颗瓜子放进衣服口袋,过一门炮,就把一颗瓜子放进另一个口袋。汽车足足过了半个多小时,最后几辆车用帆布盖着,估计是弹药。

回到家,冀诚把了解到的情况都写在了纸上,署上了“姚纪岗”的化名。准备第二天一早就送到联络点郭记皮铺。

可第二天,当冀诚赶到皮铺时却发现门锁着,原来皮铺的人已经被敌人抓去运粮了。正急得不知怎么办的时候,冀诚看见联络员刘江和交通员杨老万。他们正是上级了解到敌情有变后,专门派来和冀诚接头的人。冀诚当即把情报交给了杨老万。

但那时,涞源城已是只许进不许出了,怎么才能把情报送出去呢?

冀诚想到了他以前经常去的城外前泉坊村的磨坊,就搬了两袋粮食让杨老万的骡子驮上,拉到城门口。

到了城门口,宪兵虽然盘查严,但看见有冀诚跟着,问了两句也就放行了。

50多岁的“飞毛腿”杨老万马不停蹄,当天就把这份十万火急的情报,通过情报站及时转到了涞源县委书记梁正中手里。

10月30日晚上,在阜平参加中共中央北方分局组织工作会议的晋察冀军区一分区司令员杨成武接到梁正中转来的情报。

得益于这份情报,杨成武分析了日军的数量、武器装备、进攻路线和地形。

一个作战计划在杨成武脑中浮现——从白石山到雁宿崖一段,两面是陡峭山岭,中间是一条宽仅四五十米的干河滩,是一条天然的“口袋”。如伏兵两侧,诱敌至此,再断其退路,就如瓮中捉鳖。

11月3日,雁宿崖战斗打响。17时许,战斗结束,共歼灭日军500多人。

日军作战有个规律,每次战败,必出兵报复,败得越惨,报复越凶,而且常常是败兵刚刚归巢,大队人马就立即反扑而来,妄图打八路军个猝不及防。

据此,杨成武立即命令部队连夜打扫战场,并通知各情报站,密切注意日军动向。

此时,战斗在日军“心脏”里的冀诚了解到日军即将大举进攻银坊的情报后,又火速将情报转送到县委。

杨成武接到情报后立即上报,聂荣臻等首长研究决定,利用有利地形,发扬连续作战的作风,诱敌深入,在黄土岭山谷地带再打一仗。

11月4日,日军果然出动,阿部规秀亲自披挂上阵,试图挽回“皇军”的颜面。

7日15时,日军钻入“口袋”,两军交火。

日军被我军从西、南、北三面团团围住,压在上庄子附近那条宽仅六七十米的山沟里,被击毙900余人。

激战中,在一个农家小院指挥战斗的阿部规秀被我军炮兵的弹片击中腹部和腿部,因流血过多而毙命。

黄土岭大捷,是八路军的一次重大胜利,阿部规秀也是八路军在抗日战场上击毙的日军最高将领。日本哀叹“名将之花凋谢在太行山上”。

杨成武在战后的《黄土岭战斗详报》中,将“情报确实”作为战斗胜利的原因之一。

1939年11月6日,我军从四面八方奔向黄土岭。 本文图片除署名外,均由王利慧翻拍自图书《人民战争必胜——抗日战争中的晋察冀摄影集》

借刀擒贼,情报迭出建奇功

1941年,敌人为了强化对涞源的占领,派遣张家口敌伪特务组织“察南工作队”、大同特务组织“西北公论社”等大批特务进驻涞源。

此时,日本宪兵队也逐步扩大。进一步得到敌人信任的冀诚,借机到日本宪兵队当“密探”。

按照上级的指示,冀诚利用和扩大敌人内部矛盾,拉一伙、打一伙,掌握了大量敌人内部情报。

有一次,上级指示冀诚坚决除掉投降敌人的叛徒张士贵、龙芳田。

当时,张、龙二人在“西北公论社”特务安逸民手下做事。一天,张、龙二人跑到一个叫杜村的村子敲诈了村民200元钱。冀诚瞅准时机,马上找来我方情报员,让他找日本宪兵队翻译国本一臣告状。

随后,当国本一臣找来冀诚斥问此事时,冀诚挑拨说这两个人自称是受到国本一臣的指使,还添油加醋地说了很多大同特务败坏日军名声的事情。勃然大怒的国本一臣第二天就带人抓走了张士贵和龙芳田,当着杜村村民的面把二人枪毙了。

从此,大同特务一蹶不振,不久彻底垮台了。兔死狐悲,“察南工作队”的特务也不敢死心塌地地为日本人卖命了。

趁此机会,冀诚让六七名地下党员打入敌人内部,自己也当上了特务队长和宪兵队情报室主任。

1941年冬天的一个清晨,日军突然逮捕了冀诚,逼他承认自己是八路军的情报员。因为他们刚刚截获的我军情报,上面的联络员代号为“北田共”,三个字合起来正是冀诚的“冀”字。

敌人对他威胁利诱,又施用各种酷刑,但冀诚深知自己传送情报一向只用“姚纪岗”的化名,因此他只是喊冤,坚决不肯承认。

就在冀诚遭受折磨18天后,日军确认了“北田共”的真实身份,并释放了冀诚。经此一事,冀诚进一步取得了日军的信任,使情报搜集传递工作更加便利。

1942年,八路军发动了后堡村伏击战、老虎头伏击战、上庄伏击战等战斗,之后又不费一枪一弹,先后拔掉烟墩山、水云乡、南寺坡三个据点。

几次战斗的胜利,与冀诚及时准确的情报密不可分。

1944年9月,因为插箭岭情报站被敌偷袭,站里文件落入敌手,冀诚身份暴露,才不得不撤出战斗了5年多的龙潭虎穴。

新中国成立后,冀诚先后在涞源县石棉矿、公安局等单位工作。从涞源县公安局离休后,冀诚一直没闲着,他帮党史部门整理抗战资料,还带病坚持写下了回忆录,人们都说他是涞源抗战时期的“活字典”。

1993年1月,冀诚病逝,享年77岁。(王利慧 贺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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罩向涞源日伪军的情报大网

抗战中的涞源,冀诚、杨老万、崔富并不是深入虎穴的孤勇者,在他们身边和背后,支持和配合他们作战的是中国共产党组织抗战军民织成的情报大网。

根据对敌斗争的需要,在与日军进行正面作战的同时,涞源大力开展敌工和城工工作,对日军及死心塌地投靠日军、卖国求荣的汉奸进行打击和镇压,对伪军和伪警政人员进行争取和瓦解,在隐蔽与公开两条战线与日伪军进行了卓有成效的斗争。

1939年初,晋察冀军区一分区司令部侦察科,在巩固根据地到敌占区的交通要道上设立了情报点和情报组织,涞源情报站被列为六中站,即涞源情报六中站,设于涞源县城以南白石山下的上下台村。

黄土岭战斗中冀诚获得的情报就是经此情报站传送的。

1941年7月,涞源县委派抗日干部张政、杨玉德(女)、丁壮、孙凡志、高明等打入王安镇敌人内部,派王德忠、陈德玉、梁志打入石棉矿敌人内部。此外,还在敌20多个据点内安插了“耳目”。

12月,涞源县委召开扩大会议,将全县划分为巩固区、游击区、隐蔽根据地和敌占区,并针对不同地区进行了工作部署,其中一条要求就是建立情报网。每村设情报小组,设小组长1人、情报员3至5人,建立中心村情报网,除领导本村情报小组外,还领导附近村庄的情报小组。

情报网是秘密的组织,人员不脱离生产。情报网的任务主要是侦察敌情,报告消息,传送情报。情报网由县武装部领导,中心村情报网互相联系,互通情报,发现情况除沿村报区外,还要转告附近各中心村情报网传达各村。

1942年2月,涞源县委进一步加强敌工工作,充实了一批骨干力量,并派一些共产党员、抗日积极分子打入伪政权和据点。涞源游击支队在敌工人员的配合下,不断向敌占区挺进,打伏击、拔据点、锄汉奸。

1943年,涞源情报站迁至战略位置更重要的插箭岭村,即插箭岭情报站,该站辖3个分站,有情报员、交通员20多名。当时,敌人的所有据点几乎都有了我们的“内线”人员。

这张罩向涞源日伪军的情报大网织得越密越实了。

作为我党我军的“耳目”,这张网上最基层的情报人员有做饭的、送菜的、跑腿的、看病的,大多很不起眼,他们在敌营中蛰伏、周旋,充分发挥了“千里眼”“顺风耳”的战斗作用,为我党我军获取、传递了大量及时可靠的情报,为抗日战争的胜利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文/王利慧 贺赛

责任编辑:苏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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