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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周刊·布谷】故乡那缕炊烟

2017-07-14 16:54:38 来源:河北新闻网

乡村多树。除了榆柳桑槐之外,还有极为独特的“农家炊烟”。

乡下的厨房砌有土灶。灶台上坐着一大一小两口铁锅,中间嵌两三只盛水的吊罐或铝锅。台面上贴有瓷砖,光洁平滑。两灶口之间掏一内凹的壁孔,盛放打火机、火柴,灶壁呈阶梯状,分格而砌,上面摆放油盐酱醋等调料瓶罐。点一把干松毛,引燃灶洞内的树根、木棍等干柴,烟囱里冒出缕缕白烟。一阵锅碗瓢盆交响,大铁锅里的饭菜熟了,厨房里弥漫着油烟热气和菜香、锅巴香。纯正的农家风味,在一口口土灶间烹制,在一炷炷炊烟里温存。

乡下,有土灶,就有炊烟。瞧一眼炊烟,便知道农家的日子是否殷实,是否悠闲。炊烟如少女小蛮腰,袅袅婷婷,那是用栎树柴的文火煨炖黄豆猪蹄;炊烟如少妇,含蓄中透着泼辣,摇曳而上,那是用松毛、黄荆的中火炒菜做饭;炊烟如体形富态的大嫂大妈,粗腰壮腿,那是用半枯的水蓼、秸秆或带露的山柴熬粥,尽管焖烧的青烟很浓,火力却不大;炊烟如性情急躁的毛头小子,慌里慌张地往上蹿,那是用竹叶、梧桐叶的大火快煮面条,为的是赶时间下地抢收庄稼。最悠闲的炊烟,要数傍晚。不用急着赶集,也不用下地赶趟儿,此时的炊烟不疾不徐,气定神闲,慢悠悠地在屋顶漫步,与屋后的树梢相握,与低飞的归鸟相拥。

晚风吹来,屋顶上画一道优美的弧线,如飘逸的灰白色玉带,在金色的霞光里逶迤、流泻,透着“落霞与孤鹜齐飞”的况味。田间劳作的庄稼人,荷着锄头,牵着耕牛,赶着羊群,哼着小调,在霞光烟色里走向炊烟袅袅的小屋。小屋里,有炒热的黄豆、尚温的米酒,摆在桌上,等待主人归来。“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梦一般的炊烟,诗一般的图景,托起乡村生活温馨的底蕴,勾勒出和谐安详的田园牧歌。

炊烟不仅有形有色有诗意,而且还有情有义,闻一闻炊烟,便能嗅出乡村的和睦和邻里的温情。张家的炊烟爬上李家的屋顶,李家的炊烟攀上钱家的屋脊。赵家、刘家、孙家的炊烟在空中握手,耳语,最后竟然亲亲热热地缠在一起,分不清你我。不分你我的,还有鸡,还有狗,还有娃娃……呼朋引伴,从东家门前疯到西家晒场,叽叽喳喳,嘻嘻哈哈。大人见了,心生喜欢,脚板有些痒痒,吃饭时便端着碗去串门。邻家也在吃饭,忙招呼上桌,尝尝腊肉烧大蒜、油焖萝卜菇,桌橱里恰好剩下半瓶老酒,忙拿出酒盅斟满。都是乡里乡亲,不必过多客套,你来我往中,平日里因菜地边界、稻田放水等区区小事憋在心头的小情绪,早已烟消云散。

长大后,我离开故乡,在不见炊烟的钢筋水泥丛林里漂泊。假日里,衔一张回乡的车票,走进久别的故园,目光在似曾相识的村庄里穿梭,看到屋顶上升起的炊烟,便找到了家的坐标:从电话中得知儿子回乡的消息,留守在空寂村庄的老娘,忙着张罗可口的农家菜,那乳白色的炊烟,分明就是亲人握在手里的风筝线啊。

然而,村庄里放飞的风筝也会断线。前不久再次回乡,正是生火做饭的时刻,沿着机耕道踽踽独行,我在村庄的位置寻找升腾的“云”,寻找飘逸的“树”,寻找记忆中的炊烟,却怎么也找不到它们的影子。走进村庄,听不到曾经的鸡鸣狗吠,听不到曾经的牛哞人欢,唯有枝头啁啾的鸟儿,放大了村庄的空寂与清冷。一些尚未装修的小楼大门紧闭,门环上挂着斑驳的铁锁;几间砖瓦房一半坍塌,一半执拗地坚守,破败的容颜诉说着曾经的辉煌与沧桑;仅有的三两户留守人家使用了电饭煲、液化气灶,锅台已经落寞地退位,哪里还见得到炊烟呢。

炊烟是乡村固有的符号,就如同鸡鸣狗吠,是乡村固有的特殊音符。炊烟是柴火涅槃的灵魂,是炊妇种植的“庄稼”,是村庄温馨的呼吸,是游子乡愁的图腾。每当看到烟囱里升起了“云朵”,屋顶上飘逸着“树林”,便感到特别亲切。我以为,有炊烟的村庄才是活着的村庄,才会有生机和活力。没有了炊烟,没有了人气,村庄还像个什么呢?

故乡的炊烟,时时飘逸在我的脑海里,古朴,温馨,宁静,安详……成为记忆深处永不褪色的斑斓画卷,画卷里满是浓浓的乡愁。(疏泽民)

责任编辑:郑晓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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