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也有涯 爱也无涯 评乔叶长篇小说《藏珠记》

生也有涯 爱也无涯——评乔叶长篇小说《藏珠记》

□李欣童

从最初清新细腻、充满哲思的散文，到后来深沉厚重、思考人生的小说，作家乔叶的创作近年来一直令读者充满期待。今年，乔叶以一部《藏珠记》（作家出版社2017年8月出版）为文坛带来了一股清新之风。作品中让人永生的神秘珠子、存活千年的唐朝少女、厨艺了得的当代帅哥，还有与韩剧《来自星星的你》相关的创作源起，这些类似网络小说的元素不禁使人担心作品的严肃性与深刻性。但读过之后，才感悟到这部小说的分量所在。充满新奇与趣味的故事背后，蕴含着的是作者关于生命与爱情的深刻思考。

相较于生活，文学为我们展现的往往是一种极致。索福克勒斯的《俄狄浦斯王》是命运的极致，孙犁的《荷花淀》是美的极致，而乔叶的《藏珠记》则是有关生命的极致。女主人公唐珠因一颗神奇的珠子而得以千年不死、永葆青春，唯一的代价便是要保持自己的处子之身。长生不老曾是多少人孜孜以求的梦想，但在唐珠身上，却更像是一种无期的惩罚。生命之所以珍贵，正是在于其有限，在紧张忙碌中追赶着时光的脚步。无论是喜怒哀乐还是悲欢离合，生命只有一次，时间难以重来，如此才懂得珍惜。海德格尔所谓向死而生，唯有知道生命的限度，才能去创造生命的意义。而当生命被无限地放大之后，其意义却反倒随之成了虚空。“时间和钱一样，一个人拥有了太多，就都失去了本质意义”。千年来，唐珠一直活着，孤独麻木地活着，冷漠得不带一点温度。日光之下，再无新鲜之事，生命已沦为不休地重复。这样的永生，就像是一次没有目的地的旅程，任身边人来人往，自己只能一路向前，冷眼旁观，何其悲哀。乔叶以她充满智慧与哲思的想象，将生命放大到了极致，启发我们去思考生命的意义。活着，重要的不是能活多久，而是如何活着。生命本身只是过程，并非目的。

在《藏珠记》中，比无限的生命更为重要的是至死不渝的爱情。“守节长寿失即死”，唐珠的贞操意味着身体的完整，却也喻示着爱情的缺失。在无尽的岁月中，她一直在苦苦寻觅那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却始终在内心的天平上衡量着生命与爱情的价值，精心计算。与金泽的恋爱，原本只是出于孤独，却不期然使她如沐初阳，苍老的生命再次焕发出新鲜的活力。金泽善良、单纯，他的爱没有一丝杂质，全心全意，用尽全力。她却不能突破自己的戒律，只怕自己死后给他留下无尽相思。一切似乎是死局，但乔叶却以精巧的构思走活了这盘棋局。为了保护金泽，唐珠失身于赵耀，险些失去生命。也正是因为与金泽的爱情，她怀孕产下一女，将珠子带出体外，最终回归常人。在生命与爱情的两难之间，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却也因此告别了生命无休止的放逐。放眼当下，爱情的位置却显得极其尴尬。金钱、家世等等因素，侵占得爱情无处栖身，更遑论生死抉择呢？爱与被爱，更爱他人还是更爱自己，现实还是精神，都是我们需要思考的命题。

邱华栋曾说，乔叶“从时间的深处引来一泓活水，让它热气腾腾地奔涌到当下的社会现实里”。叙述者隐藏在故事背后，每一章都是以不同人物的口吻来讲述，更能烛照人物的内心世界。唐珠、金泽、赵耀……在这些人物的身上，我们得以领略世间百态、人心种种。

生也有涯，爱也无涯。在每一个人的字典中，对于世间的种种都有着自己的定义。一部《藏珠记》，骨骼清奇、血肉丰盈，充满着情感与温度，又蕴藏着深意与哲思，指引着我们每个人去寻找自己生命中的宝珠。